洛小奇3313

名侦探阿米娅!博士撕毁六星简历之谜!

Written by Lorch Plasma


楔子

博士疯了。

最开始,阿米娅急急忙忙地冲进医疗组报告情况时,没人对这件事做出特别大的反应。失智的博士什么都做得出来——这在罗德岛早就不是什么大新闻了。要不是阿米娅紧紧地拽着最先看到的华法琳,带着哭腔央求她赶紧去看看,或许这次事件会像其他任何一次博士失智一样,悄无声息地沉入奔流不息的时间之川,不再为世人所提起。


踏入博士房间的瞬间,华法琳被眼前那可怕的地狱图景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尽管悲惨的画面已经见过一次,无尽的恐惧与巨大的悲痛还是使得阿米娅条件反射地将头偏向一边,不敢再向房间里望一眼。

博士双手抱在胸前,带着平静安详如婴儿的表情,静静地躺在床上。胸脯慢慢地一起一伏,鼻翼有规律地翕动着——这证明博士还活着。然而,真正令人惊骇的是除此之外的景象。

雪花般的细碎纸屑飘散在博士的周围——床上,地面,书桌……越远离博士的位置,纸屑掉落的密度就越低。不难看出,细碎的纸屑是以博士为中心向外发散的。

“……唔……”就在二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时,躺在床上的博士突然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哼声。

“博士!您醒了吗?”听到博士的声音,阿米娅再也顾不得房间中可怕的光景,从华法琳身后挤进门来,冲向了博士的身旁。

“哎?!”博士几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看清来者是阿米娅后,博士愣了两秒,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是阿米娅啊……”

“博士,这是什么情况!”华法琳走进来,指着地上的碎纸屑质问博士。

“啊,这些……”博士环视四周,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昨天从猎头公司寄来的十张入职简历……昨晚又是开会又是审批财务,忙到两点才回宿舍。躺在床上本打算睡觉,摸到枕头旁边还放着简历,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结果就有点没控制住情绪……”

“没控制住情绪?”华法琳皱着眉头,很明显没有理解博士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控制住情绪。”博士重重地点了点头,“总共就让他们给十份简历,没有一个资深者也就罢了,居然还全都是A1预备组的简……?”

“历”字卡在了博士的喉咙里。其实,第一眼看到这片狼藉时,博士心里就出现了异样的感觉。最开始,他还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何方。直到博士的目光落在床头离自己最近的一片纸屑上时,他才发现这种感觉的来源。

半个手掌大的纸屑上闪耀着金色的波光,能看得出来它曾属于某位高级资深干员。虽然被愤怒的博士撕得支离破碎,但正是那片纸屑上,一个图案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

那是六颗连在一起的五角星。


撕毁了两名六星干员,一名五星干员的简历。尽管知道这只是复印件,博士受到的惊吓依然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怜的博士,自此一病不起。

“切,屑博士。仗着周末没有工作,就赖在床上玩游戏。”华法琳恨恨地将喝空了的饮料罐往墙上一砸。锡制的罐子从墙上反弹,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精准地掉到了墙壁下方的垃圾桶——外面。

“华法琳医生您今天不也没班要值吗。”阿米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捂着胸口。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神态与表情似乎恢复了正常。然而,只要看看她苍白的小脸,就会发现阿米娅仍然没有从今天早上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那我也没指使你跑腿买早餐吧!”华法琳弯下腰来,捡起滚到脚边的易拉罐。

“偶尔让博士任性一下也没什么嘛……”

“唉。”华法琳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阿米娅轻轻晃着手中的饮料罐,碳酸气泡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博士是个运气多差的人,我们都知道。但是……”

“但是这次十连是个三黄蛋,所以很奇怪?”

“但是,正是因为博士实在太非了,他才更不可能看错这次的结果。”在这样的沉痛气氛下开玩笑,显然让惊魂未定的阿米娅并不高兴,“而且,博士清晰地记得自己抽到的‘全都是A1预备组的简历’……如果那时候的博士处于失智状态,根本不可能记得住这些细节。”

“我倒是觉得,博士的行为有点像癔症。”华法琳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易拉罐朝着五步开外的垃圾桶丢过去。易拉罐“乒”地一声砸在了垃圾桶的边缘,顺着地毯滚向了走廊的深处。

“癔症?”阿米娅并不知道这个病。

“你看。博士已经抽到过不下五百次A1预备组的简历了,不用说,他一定对此有着非常不好的回忆。”华法琳快步走去,追上易拉罐再次捡起,“他是昨天晚上睡前看的简历,想必那时候已经很疲惫了吧。极高的压力与反复暴毙的悲惨回忆叠加在一起,使博士出现了类似于癔症的症状。受其影响,博士看都没看就误以为这全都是A1预备组的简历,不受控制地将其撕了个粉碎。”

“以我对博士的了解来说,不可能的。博士每次得到简历都恨不得反反复复确认三遍,更不用怀疑他会漏看任何一张。”见华法琳抬起手来又想扔易拉罐,阿米娅赶紧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脑袋,“别扔了!”

“那你又怎么看呢?”华法琳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易拉罐划破舱内静止的空气,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地朝地板砸去。

“嘁……”

“我认为……”罐子滚到了阿米娅脚边。为了防止华法琳再试一次,她赶紧将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这是一场恶作剧。”

“恶作剧?”

“对。”阿米娅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绝对是某人有意为之。”

“唔……”华法琳皱起眉头,用指关节轻轻戳着嘴唇,“也有可能。不过,谁会有这个本事让博士看错重要的简历呢?”

“博士……”回想起博士躺在床上的惨状,阿米娅闭上眼睛,按着胸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那双蓝宝石般的美丽眼眸中已然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华法琳医生,我决定了。我要查出这件事是谁干的,将他绳之以法,为博士报仇。”

“你只是想玩而已吧。”华法琳无奈地看着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阿米娅,后者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顶棕色贝雷帽戴在头上,帽檐压住了那对长长的兔子耳朵。


“博士,打扰了。”阿米娅坐在博士的书桌前,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加了巨量糖和牛奶的咖啡。

“没关系,周末嘛……”博士坐在床上,用眼神询问华法琳发生了什么。华法琳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博士摆在书柜的手办,不看博士写满疑惑的脸。

博士的房间并没有因为他是博士而与其他干员有所区别。从门进去,左手边是洗手间;房间门的正对面是一套带有书柜的办公桌——高大的书柜正对来者的视野,办公桌的一侧则贴在右手边的墙上。再往里走两步,才能看到一张普普通通的床,枕头对着书桌的反方向。罗德岛宿舍的床比单人床宽半个身位,能让一个人有充足翻身空间的同时保证床铺没有躺下两个人的余地。费心了。除此之外,紧贴着浴室的那面墙上立着一个高大的柜子。半面是衣柜,而另外半面用来放置备用的武器。

“那么,进入正题吧。”阿米娅将杯子推到一边,“博士,其实,我和华法琳医生怀疑这次事件并非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恶作剧。为此,我们想要进行全方位的调查,抓住事件的真凶。”

“哦?好像很有意思……”博士看到华法琳转过头来,偷偷指了指自己,又摆了摆手。

“不只是‘有意思’这么简单!”见到博士对犯人如此宽容,阿米娅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这次事件,无疑是某个人对博士的挑战。为了捍卫博士的名誉,保住博士的威严,抓住真凶是必须的!”

“威严指的是把东北Project的手办摆在书架上吗,还是这种翅膀带夜光的小萝莉。”华法琳瞟了博士一眼。

“嗯……阿米娅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博士的表情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尽管他只是在憋笑而已。“那么,博士在此宣布,恶作剧调查侦探组现在成立。保护博士威严的任务就全权交给阿米娅和华法琳代理了,一定要揪出真凶呀。”

“为什么我也被卷进来了!”

“那么,阿米娅探长打算从哪里开始调查呢?”博士无视了华法琳的抗议。

“嗯……”阿米娅一边认真思考,一边观察了一下宿舍的情况,“博士,您把纸屑收拾掉了吗?”

“纸屑的话,扫地机器人收拾干净了。不过,扫地机器人启动之前,博士更换了一次内胆,所以现在里面应该只有那些纸屑。”博士站起身来,拿起墙角趴着的扫地机器人,“阿米娅探长需要这些吗?”

“嗯……”阿米娅接过博士手上的扫地机器人,打开内胆——如博士所说,里面只有几根头发和一些沾着灰尘的纸屑。

“这样就方便了不少。”阿米娅从博士的桌子上拿了一张报纸,三两下就叠成了一个小纸盒,“这些纸屑我先保管啦。”

“对于一个正在发火的人撕碎的纸来说,这些纸屑也太整齐了吧。”华法琳双手撑在阿米娅坐着的椅子上,看着阿米娅将大小相仿,皆是四分之一个手掌宽度的纸屑叠在一起收进盒子。最顶端的纸片上,新干员的签名清晰可见。

“因为我撕纸的动作是有规律的。”博士拿起一张报纸演示,“看,像这样从中间撕开,叠在一起,再从中间撕开……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习惯。昨晚也是这样,我还记得。”

“社畜就连发火都带着一种无形的秩序感啊……真悲哀。”华法琳痛心地摇摇头,接过阿米娅递来的纸盒。

“又不是我乐意才当社畜的。”

“等等……”华法琳似乎发现了什么,“如果像这样撕的话,后一次要撕的纸是前一次的两倍,将A4大小的纸撕成这样大约要五次,也就是说……”

手指在纸盒里拨弄着,华法琳不再说话了。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愤怒的博士曾将160张半个手掌大小,紧紧叠在一起的A4纸完美地对半撕开……

华法琳暗暗打定主意,这段时间暂时不对博士太毒舌。

“嗯……”阿米娅再次陷入了思考。许久,她抬起头来,扶了扶头顶的帽子,“现在有两种可能性。一,博士手上的简历被人调包,而犯人躲在博士的房间,当博士撕碎简历睡下后,这个人就将现场清理干净,将真正的简历撕碎扔在了博士附近。”

“有这个可能性。我昨晚很累了,睡得很死。”阿米娅分析得头头是道,博士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但是,有谁能进博士的房间呢?”华法琳提出异议。

“我没锁门。”博士耸耸肩,“昨天下午去工作的时候好像太急了,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本想用钥匙开门,但是转了一下门把手,门就自己打开了。”

“啧。”华法琳遗憾地咂了下嘴。

“如果事情真的是按照这种可能性发展的,排查范围就一下子扩大到了罗德岛全员。”阿米娅点点头,“不过,还有第二种可能性。由于某种原因,博士将所有的简历都错看成了三星干员的简历,因而撕碎了它们。”

“这不还是癔症吗!”

“万一不是我生病了,而是犯人的能力呢?”博士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操纵潜意识,修改记忆……”

“为什么你觉得罗德岛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啊。”华法琳还是没忍住吐槽。

“也对……”博士似乎很遗憾,“要是真有这种厉害的人愿意来罗德岛,我被做多少恶作剧都可以。”

“博士的底线还真是飘忽不定啊。”

“嗯……”阿米娅用指尖敲击着桌面,“罗德岛好像确实没有能完成这种犯罪的人。”

“嗯……要不要查看一下走廊的摄像头?”博士提议道,“既然犯人来过我的房间,就一定会在监控里留下记录。”

“有道理。”华法琳点点头。

“如果犯人一下子就被找到了,总觉得会有点失望……”阿米娅嫌事还不够大。

“你果然只是想玩而已吧!”华法琳无奈地看着阿米娅站起来,“算了,快点去看监控吧,早解决早完事。”

“啊,请等我一下。”

“?”

“博士,借用一下洗手间……”

“谁让你喝了可乐又喝咖啡!”


无数的屏幕、控制器与机箱将控制室占得满满当当。尽管比罗德岛其他任何房间都要大一个量级,在这摆设杂乱,却又遵循着某种奇妙规律的机械丛林里,华法琳还是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窒息感。她抬起头来,看着悬挂在天花板上,比自己身高还要宽的夜景显示器,花了好半天才认出这是罗德岛全貌的三维模型。巨大的陆地航母从中间平分成两个几乎等大的区域——前端是工作区,后端是生活区。


“摄像头被挡住了?”仔细研究着平面图的华法琳被阿米娅的质问吓了一跳,后者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可露希尔。

“对啊……”可露希尔噼里啪啦地操作着电脑,之后指了指屏幕,“看。”

监控器上是很平常的负三层走廊。摄像头的画面捕捉到了走廊两侧所有的宿舍门,电梯在正对面,楼梯间则在摄像头的正右方。左下角显示的时间日期是昨晚九点半。

录像稍微播放了一会儿,画面右侧突然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东西。

“咦,刚刚那是什么?”

听了阿米娅的询问,可露希尔按下暂停键,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点。过了半天,阿米娅和华法琳才认出那是个罩着白床单的人。白床单似乎在摄像头外捣鼓着什么,然后小心地将一个棍状的东西举起,伸向了摄像头。

画面随即一黑,很明显,摄像头被盖住了。

“呃……”阿米娅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个作战还真……高调?”

“这家伙就一点都不担心会在路上碰到谁吗。”华法琳扶着额头。

“作案工具就是这个。”可露希尔指了指扔在桌子上的两张黄色纸片。

“便利贴?”阿米娅拿起了纸片,“还贴着双面胶……”

“可能是为了加固,防止它粘不稳掉下去吧。”

“为什么有两张?”华法琳发现了盲点。

“因为有两个摄像头被贴住了。”可露希尔叹了口气,将监控器调到负二层。与负三层一样,画面在某个时刻突然一黑,明显是被以同样的手法盖住了。

“时间比负三层晚五分钟……应该是白床单从楼梯间出来,站在侧面贴住了负三层的摄像头,然后又上楼贴的负二层吧。”

“楼梯间里的监控呢?”

“啊,那个……”可露希尔尴尬地笑了笑,“楼梯间的监控器停用了。”

“停用了?为什么?”阿米娅很惊讶。

“你看啊,阿米娅。”可露希尔满脸堆笑,“最近,舰上不是有不少干员在谈恋爱嘛,楼道里就有很多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要是把他们亲热的场景拍下来,被值班的大家看到了,那多不好……”

“实话呢?”华法琳向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看着可露希尔。

“不想维护这么多摄像头……”

“屑工程师!”

“那么,在这两层的摄像头被贴住之前进入楼道的都有哪些人,能排查出来吗?”阿米娅还不想放弃。

“不行的。”可露希尔摇着头,“因为有电梯,大家都不愿意走楼梯了,九点前后并没有任何人进入楼梯间。而且,甲板这样的公共区域也没有摄像头,如果有人乘电梯到甲板上,再从甲板的楼梯间下到负三层,就根本不会留下这个人进入过楼梯间的证据。”

“也就是说……”阿米娅摸着自己垂在前额的耳朵,深深地皱着眉头,“如果这样的话,九点半不在宿舍的人就都有嫌疑了……”

“唉……”华法琳长长地叹了口气,“阿米娅没有想到我还能理解,可露希尔,你活的时间不比我短,这点问题总不会想不到吧。还是说,吸了太多机油,脑子不会转了?”

“嗯?嗯?”可露希尔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什么?”阿米娅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们啊……”华法琳叹了口气,“监控画面里有发现顶着床单从宿舍里出来的人吗?”

“没……”

“那就是说,犯人是先想办法进入楼道,再顶上的床单。”

“对呀。”阿米娅沉思了一会儿,“华法琳医生,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排查所有可能带着床单的人吗?”

“没那么麻烦。”华法琳摇了摇头,“可露希尔,尽管你偷懒没有维护摄像头,但它们也好好地放在那里,而且只从表面观察摄像头,看不出来它是不是正在运作,对吧。”

“是这样……”可露希尔点点头。

“那么,如果不知道摄像头并没有开启,又怎么能从容地在楼梯间里掏出床单,披在身上呢?”

“……”可露希尔和阿米娅面面相觑。

然后同时转过头来,对华法琳比了一个大拇指。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经常在控制室值班的灰喉、清道夫小姐、和小红帽小姐以外,就只有A1预备组和A4预备组了。”可露希尔在纸上画着一个个小头像,代表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

“画得真丑。”

“这周周三,杜宾教官委托我和灰喉给两个预备组成员分配实习工作。正好那天的工作内容不算难,所以分配给了孩子们,让他们练练手。叫米格鲁的孩子以为自己把监控器弄坏了,非常紧张。我就告诉她,楼梯间的监控器停用了,不是她弄坏的。当时控制室挺安静的,所有人应该都听见了。”

“红应该做不出这个规模的恶作剧,清道夫小姐和博士关系一般般,恶作剧对灰喉小姐来说又太幼稚了……”

“怎么突然就把性格算进排查手段里了!”华法琳很无奈,“虽然分析得一点都没错……”

“所以说,犯人只可能是A1或者A4预备组的成员吗……”

“就是这样。”阿米娅点点头,认同可露希尔的说法。

“不能排除团伙作案。除此之外,有人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可能性也得包括在内。”华法琳补充。

“……”

没人说话了。偌大的控制室陷入沉默之中,只有机箱的散热器嗡嗡作响。

“只是待在这里想不会有用的。”华法琳碰了碰阿米娅的肩膀,“走吧,咱们去研究一下楼梯间的情况。”

“祝你们好运。”可露希尔的双脚在地上一蹬,将转椅转了过来,顺带着甩飞了一只拖鞋。

“不用,祝阿米娅玩得开心就行。”拖鞋飞到了华法琳脚边。她瞄准可露希尔的方向,轻轻一踢,成功地把拖鞋踢回了可露希尔身边——五米开外的机箱和电脑桌之间的缝隙里。

“别走,把我的拖鞋捡回来!”可露希尔冲着华法琳逃跑的背影大喊。


“仔细想想,虽然有人可能会把摄像头停用的事说给别人,但这种概率不是很大。”两人等着电梯从负四层爬上来的时候,华法琳用手指梳理贴在侧脑的三股辫。

“为什么?”

“这种事一般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没人会把这种小事告诉别人的。”借着擦得锃明瓦亮的电梯门,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华法琳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时候,用常识分析比用逻辑分析更准确。”

“有道理……”电梯按钮旁,显示器的数字慢慢地跳动着。走廊里响起了清脆的“叮咚”声,电梯门随即打开。两人走进电梯。

阿米娅按了一下负三层的按钮,抬头看了看镶嵌在按钮上方的显示器:“咦,修好了?”

“修好了?”华法琳没听懂阿米娅的意思。

“昨天下午我坐这部电梯的时候,显示器有两个液晶灯管是坏的。”阿米娅指了指显示器上的数字,“喏,就是数字8下面那个圈的两条竖线。”

“唔……”华法琳伸手去摸显示器。再将手缩回来的时候,她白皙的指尖似乎沾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油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华法琳在阿米娅的胳膊上擦了擦手。

“嗯?”

“没什么……”

清脆的叮咚声又一次响起。二人离开电梯,向宿舍方向的楼梯间走去。

楼梯的宽度比走廊稍微窄一点。平常似乎没什么人会从这里走,对这里的打扫也就不太频繁。地毯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留下的寥寥几个鞋印并不清晰。要从这些鞋印里面分辨出犯人的,并不是件容易事。

“前一段时间,为了增加博士的运动量,凯尔希还命令他上下楼必须爬楼梯呢。”华法琳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一段,停在负二层和负三层之间的平台上。

“到头来也没有让博士瘦下来……说起来,这里原来有窗帘的吗?”阿米娅抬起头来,观察着楼梯间的窗户。不大的窗户上方有一根两米多长的窗帘杆。

“以前好像挂过一段时间……”华法琳踮起脚尖,想把窗帘杆取下来,“后来因为打扫起来太麻烦,又没什么人会用,就干脆拆掉了。”

“这样一来,喜欢在走廊里幽会的各位反而会因气氛不佳而郁闷吧。”

“唔——!不行!”窗帘杆装在两个从墙面上伸出来的钩子之间,卡得很紧。尽管踮起脚尖的华法琳可以够到窗帘杆,但是想要将其取下,需要从正下方向上施加不小的推力。空手拿下来需要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想要原封不动地装回去,还得再高一点。对于女孩子来说大概不太现实。

“华法琳医生,您在干什么?”阿米娅奇怪地看着华法琳。

“找棍子啊,我很怀疑白床单就是用这个粘着便利贴把摄像头贴住的。”华法琳放弃了取下窗帘杆,转而在它的正上方摸了一把——几乎没什么灰尘。除此之外,固定钩附近的部分有新鲜的磨损痕迹,似乎这几天曾经被人拆装过。

“以我们的身高没法取下来呢……”阿米娅抬头看着窗帘杆,“能不能拿着比较长的东西把窗帘杆挑起来呢?”

“我试试。”华法琳从随身背着的单肩包里取出一把有小臂三分之二长的短刀,握着刀鞘,尝试着用刀柄将窗帘杆抬起来。折腾了许久,华法琳最终还是缩回了手,捏了捏伸得酸痛的胳膊:“不行,卡得太紧了。借助工具很难,必须得徒手取下来。”

“嗯……如果犯人带着棍状的东西,不能直接用那个盖摄像头吗?”

“不行。”华法琳摇摇头,“咱们从监控器里看到的,是白床单从侧面把摄像头粘住了,这说明犯人用的工具不算短。长剑或者法杖的东西如果被拍在摄像头里,就会直接暴露身份。如果是武器以外的东西,且不论从哪里能得到长度刚好合适的棍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它来到楼梯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华法琳医生好厉害……”阿米娅看华法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崇拜。

“总之,几乎可以确定窗帘杆就是作案工具了。床单的话,藏在衣服里或者叠起来塞进包,都不会有人发觉。犯人先乘电梯到甲板,再通过楼梯下到负三层,准备好床单和便利贴,又取下了窗帘杆,利用窗帘杆贴住了负三层和负二层的摄像头。”

“既然如此,从窗帘杆上提取一下指纹,再和罗德岛的资料比对一下……”阿米娅灵机一动。

“咱们没有提取指纹的技术,也没有干员们的指纹资料啊。”华法琳无奈地提醒。


线索一点点被收集起来,事件的全貌逐渐变得完整了。带着满腔的愤慨与决心,阿米娅探长与华法琳副探长决定深入敌后,一举拿下犯人,为深深陷入悲伤,卧床不起的博士复仇。

“这个设定还在用吗?还有,我怎么变成副探长了?”

“因为我想当探长啊……”阿米娅委屈屈。

“我不是说这个!”华法琳翻翻白眼,“算了……咱们就一个人一个人地敲门询问吧。不过,十个人啊……这可不算小数目。”

“先从离得最近的人开始问吧,我记得……住在这里的是史都华德。”两人身处负三层的食堂门前,阿米娅指指右手边正对走廊的房间。

华法琳敲敲门,史都华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哪位?”

“史都华德先生,我是阿米娅!”阿米娅回应道,“有些事情想问您!”

“稍等稍等,来了。”

过了一小会,宿舍门应声而开。穿着睡衣的史都华德站在门口,看见华法琳,稍微愣了一下,对二人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啊,不用不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华法琳连连摆手,“长话短说,你昨天九点左右在做什么?”

“嗯?”史都华德似乎有点没搞清楚这个问题的含义。

“侦探游戏啦。”华法琳笑着指了指阿米娅。

“啊,原来是这样。”史都华德也笑了,转而稍微思索了一下,“我昨天从八点半开始,就和卡缇、安德切尔他们在食堂一起吃饭,大概到了九点半,又转移到负四层的游戏室玩了很久大富翁……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嗯……那时候有见到谁吗?”

“吃饭的时候,角峰哥在食堂值班。之后在游戏室见到了远山姐、空爆和月见夜,远山姐和月见夜赌了好久扑克牌,似乎赢走了他半个月的餐点券。”

“好惨。”

“那玫兰莎和安赛尔……”阿米娅挠挠头,“我似乎不该问。”

“那个啊,其实……”史都华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两个乘着电梯到甲板上去了。打扰他们也不好,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

“原来是这样……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俩合伙作案……”

“一般来说,男女两人独处根本不会是为了恶作剧吧。”

“恶作剧……”史都华德歪了歪脑袋,“阿米娅小姐的布丁被谁偷吃了吗?”

“受害者不是我,是博士。”阿米娅沉痛地摇摇头,“而且,这件事对博士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既然还有余力指使你买早餐,就没法算是不小的打击吧。”

“呃……那么,祝你们好运啦。”史都华德虽然还是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禁止他继续问下去。

“谢谢,周末愉快!”华法琳从后面拽着阿米娅的衣领,将她拖离了史都华德的宿舍。

“怎么样,一下子就排除了五个人。这下要审问剩下的人就方便多啦,犯人已经呼之欲出了哟。”A1预备组的成员都住在负二层。站在上行的电梯里,阿米娅非常得意。

“不。与其说犯人呼之欲出,倒不如说已经能确定是谁了吧。”

“华法琳医生,您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跟我来,咱们会会这次事件的主谋。”华法琳迈开步子走出电梯,向某位干员的宿舍走去。她迈着坚定的脚步,走过一扇又一扇宿舍门。终于,两人在走廊的尽头停下。

“这是……”看着右手边的宿舍门,阿米娅愣住了。可更换的房号门牌被宿舍的主人拆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印着绿色小蝴蝶结的木制门牌。

克洛丝在这里哟~

上面是这么写的。


站在克洛丝的宿舍前,华法琳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咦,谁呀~”未等二人回答,门就已经自己打开。一对边缘圆滚滚的米色兔耳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克洛丝小姐,中午好……”“克洛丝,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吧?”华法琳打断了阿米娅的问候。

“知道哟~”克洛丝眯着眼睛,脸上软绵绵的笑容一如往常。她将门打开,示意两人进去。

“华法琳医生……”看着拉上了窗帘的房间,阿米娅有点胆怯。

“走吧。”华法琳头也不回地跟着克洛丝进了房间。阿米娅别无选择,只有跟上。

克洛丝的房间装饰得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都要软绵绵……该说不愧是克洛丝吗。床单是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鹅黄色,书柜上装饰着亮闪闪的磁力贴,就连床头柜上每个宿舍都有的小夜灯,都系着一个跟她发型同款的绿色小蝴蝶结。

“克洛丝……对博士做了恶作剧的是你吗?”最后走进来的阿米娅带上门。

“是的哟。”克洛丝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不愧是阿米娅和华法琳医生,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啦。”

“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米娅微微咬紧了嘴唇。

“……”克洛丝没有回答。过了一小会,她抛出另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是我做的呢?”

“当然是一开始就发现了。”华法琳哼了一声,手里捏着一根橙金色的卷发,“博士宿舍放着的扫地机器人我也有一个,清理头发之类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干净。特征这么明显的兔兔毛,哪怕是掉在现场一根都会成为最确凿的证据。”

“我太不小心了,哎嘿嘿。”克洛丝一敲脑袋,吐了吐舌头。

“结案了。克洛丝,煞费苦心地对博士恶作剧,你的目的是什么?”华法琳上前一步。

“还没结案呢,华法琳医生。”克洛丝嘟了嘟嘴,“虽然‘恶作剧的主谋是我’这一点,你们已经发现了……但这是我自己告诉你们的呀。”

“什么意思?”阿米娅有点动摇。她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遮住自己并在一起的耳朵。

“别着急嘛,阿米娅~”克洛丝靠在书桌上,摊摊双手,“假设我刚刚一口咬定不是我做的,那你们会怎么办呢?罗德岛上同样颜色头发的人有很多呀,他们也可能是犯人哟?”

“……”阿米娅没有作声。

“这样吧。”克洛丝伸出一根手指,“如果你们能猜到这场恶作剧是怎么完成的,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们任何想知道的事情。不错吧?”

“也就是说,要我们猜出作案手法……”

“是这样哟。”

“开什么玩笑!”阿米娅急了,“为什么非得……”

“别急,阿米娅。”华法琳盯着克洛丝,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好吧,克洛丝。我接受你的挑战。你究竟如何让博士撕碎了六星的简历,就让我找出真相给你看!”


“哼,分明我才是探长……”阿米娅不高兴地坐在楼梯上,要博士哄哄。

“别说那些了。”华法琳用力将阿米娅拽起来,“早点调查完,为博士讨回公道吧。”

“华法琳医生您也是,一开始说我是在玩,现在不是比我玩得还开心……”阿米娅小声嘟哝。

“接下来去哪里调查好呢……”华法琳选择性地没听清阿米娅说的话。

“对于克洛丝的作案,您是怎么看的?”尽管不服华法琳抢走了风头,阿米娅最终还是输给了好奇心。

“嗯……”华法琳思考了一小会儿,“我认为,克洛丝用了调包的手法。就如你之前所说,她事先准备了一份假的简历,诱导博士将其撕毁之后清理现场,将真简历的碎屑扔在博士身上。”

“不对……”阿米娅的眉头越皱越深,“照理来说,克洛丝并没有很强的夜视能力。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宿舍里清理被博士扔得到处都是的纸屑,难度也太大了吧?”

“那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华法琳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要不,咱们再问问博士吧。昨天晚上的很多详细情况,也只有博士本人才知道了。”阿米娅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华法琳指指一旁的楼梯间,“博士的房间走楼梯比较近,不绕路了吧。”

“嘿嘿嘿。”阿米娅似乎很得意自己提了一个不错的意见。扳回一城。

两人进入了楼梯间。

“咦?”华法琳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楼梯间的地毯上。

“怎么了,华法琳医生?”走在前面的阿米娅疑惑地回过头去。

“你从这里往下看。”华法琳招呼阿米娅过来,“那边的地毯上有条长长的痕迹,能看见吗?”

“呃……好像确实有。”阿米娅的视力虽然没华法琳那么好,但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她也看见了靠近窗户一侧地面上的痕迹,“那是什么东西刮出来的吗?”

“嗯……”华法琳走下楼梯,蹲在痕迹旁细看,“应该不是刮痕,而是压痕……而且压了很久,地毯上的绒毛都塌下去了。”

“宽度跟窗帘杆差不多。”阿米娅抬头看了看窗帘杆,“这是窗帘杆压的痕迹吗?”

“我猜是这样。”华法琳点了点头,“这个构造虽然要将窗帘杆取下来很费力,但是装回去会简单很多。只要将窗帘杆抬起来,放在挂钩上,再用布条之类的东西缠住它,往下一拉,窗帘杆就被装回去了。地上的压痕还挺清晰,也就是说,克洛丝并不是在准备作案的时候才取下的窗帘杆。它已经在地上放了一段时间了。”

“原来是这样。”阿米娅点点头,“克洛丝可能早就带着椅子之类的东西去楼梯间取下了窗帘杆,她猜到我们不会去看那么久以前的录像……”

“也就是说,这场恶作剧她策划很久了。”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阿米娅咬着嘴唇。

“想来,只有解开了眼前的谜题,她才会告诉我们吧。”华法琳站起身来,“走吧,我想问博士的事情堆得像山一样高。”


“阿米娅探长,调查得怎么样啦?”博士开门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本书。阿米娅认出,那是博士买来以后一直没有读的侦探小说。

“华法琳医生找出了犯人,但是犯罪手法还没有查明。”阿米娅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出犯人的名字。

“我猜猜……犯人是克洛丝,现在你们正在按照她的要求还原作案手法,对吗?”

“为什么你的直觉在没用的地方这么准啊。”华法琳的吐槽一直都那么精准而犀利。

“不完全是直觉,有一部分是推理出来的。”博士得意地摇摇头,“博士年轻的时候,可是看过整部《古畑任七郎》的。”

“好有年代感!还有,你为什么记得自己年轻时的事啊!你不是失忆了吗!”

“进入正题吧,博士。”阿米娅显然听腻了华法琳和博士相声般的一唱一和,“我们想知道更多案发前后的细节。您还记得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您都做了什么吗?”

“睡前啊……”博士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那时候,应该没做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当时的我从控制室回来,困得要死,还差点按错了楼层。进了宿舍,灯都没开就倒在床上了。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摸到了猎头公司的信封,于是将夜灯按亮,借着灯光看了一眼。一看不打紧,十份A1预备组的简历弄得我又气又急,迷迷糊糊地把简历撕了,扔得到处都是,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好担心你哪天急火攻心死掉啊。”华法琳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我怎么看不出这是担心的表情呢。”

“那,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吗?例如房间被谁动过之类的。”

“特别的……没有啊。”博士摇摇头,“再说了,当时一片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后来虽然开了夜灯,但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简历上,根本没看周围的环境。”

“手办呢?”华法琳指着柜子里的手办,“这个叫什么来着的角色,翅膀是夜光材质做的吧?”

“湖兰朵露·斯卡莱托啦,跟你一样是血魔族。”博士顺着华法琳的指向看了一眼,“嗯……我还记得自己看到了翅膀上的夜光,应该没人动过它。”

“之前有人把这个手办拿出来吗?”

“可多了,但其中不包括克洛丝。”博士回忆着,“一段时间前,克洛丝来我的宿舍串门,也看到了这个手办。她只用终端拍了几张照片,并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是这样吗……”华法琳点点头,“那么,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之类的?”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博士耸耸肩。

“博士睡觉很深的。”阿米娅也点点头,“那次,博士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我在一旁整理线索。突然,只听‘咚’的一声,博士栽到了地上。我喊了几声,博士都没回应。我还以为博士摔坏了身体,正准备给医疗部打电话,就听见博士还在打鼾……”

“之后我又雷打不动地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才发现脑袋上长了个包。”

“这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吧,博士……”

“总而言之……我一睡着就像死猪一样了,根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把我叫醒的东西只有火灾报警器里的芥末喷雾。”

“对死猪这个比喻而言,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华法琳瞟了博士一眼,“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记得什么。”

“博士,你还注意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博士喃喃自语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电梯里显示楼层的显示器坏了。”

“除此之外呢?那个我们也注意到了。”

“嗯……倒是还有一件,就是不知道和案件有没有关系。我的床单用了一段时间,有几个地方快要破了,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地方自己好了。”

“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华法琳转头看了看床单——墨绿色与白色交替的棋盘格床单凌乱地铺在床上,枕头压在下面,“哪些地方破了?”

“应该就是枕头附近。这儿,和这儿。”博士用手指在枕头的两个侧面画圈。

“……”阿米娅和华法琳交换了一下眼神。

“怎么了?”博士注意到她们看自己的表情有点不对。

“……博士,晚些再追究床单为什么会破哦。”阿米娅对博士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糟了。博士心里咯噔一下。

“博士,这个床单是在采购部买的吧?我见过同款。”华法琳拉起床单一角扯了扯——双层的床单,很厚,针脚并不算密,但是很结实。如果不是同一个位置反复遭受拉扯,应该很难弄坏。也就是说,在博士的床单上,撕扯动作曾经反复过许多次。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华法琳起了弄死博士的念头。

“被可露希尔忽悠着买的,可贵了。”博士点点头。

“床单不可能自己恢复的。也就是说,克洛丝因为某些原因,换掉了博士的床单……”

“果然是这样吗!”听了华法琳的话,阿米娅一步冲上前去,激动地抓住博士的肩膀,“博士,想不到您居然跟克洛丝……!她年龄跟我差不多啊!”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华法琳哭笑不得地将阿米娅拉开,“我也很想现在就揍这个屑博士,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解决事件。”

“呜……”阿米娅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其实,我已经有大概的想法了。”华法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只要最后调查两个地方,就能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两个地方?”

“没错。一个是博士的床单,而另一个……”华法琳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解谜篇

“咦,回来得好快呀~”克洛丝招呼阿米娅和华法琳进房间。

“当然。”胸有成竹的华法琳靠在衣柜上,“克洛丝,我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了。恶作剧之谜的谜底,就让我来揭晓!”

“呜……我才是探长啊……”

“那么……”克洛丝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兔耳,“我就洗耳恭听啦。”

“最开始,我怀疑的重点在于‘博士将纸屑扔得到处都是,犯人该如何清理’。然而,正是这样的怀疑将我们带离了事件的真相。”华法琳开始分析,“实际上,想要制造我们看到的效果,犯人并不需要清理纸屑。”

“但是,博士撕毁的纸屑如果就那样放在现场,克洛丝小姐再将等量的纸屑扔在那里,那简历的数量就明显多出来了,会一下就被发现的啊?”阿米娅不解。

“如果博士的宿舍就是第一现场,这样解释确实不合理。但如果不是呢?”

“……”克洛丝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这个小动作被华法琳看在眼里。

“克洛丝,你通过某些方式将博士诱导进了位于不同楼层、同一位置的你的宿舍,让他撕碎简历后睡下,之后将博士运回了自己的宿舍。为了不让监控拍到,还特地利用取下的窗帘杆贴住了摄像头。没错吧?”

“没错哟。”克洛丝点了点头,“不愧是华法琳医生~”

“所以,博士才会误以为自己没锁门……实际上,没有上锁的是克洛丝小姐的宿舍吗。”

“没错。博士躺在克洛丝宿舍的床上,看到了克洛丝事先准备好的假简历,将其撕毁。之后,克洛丝从博士身上找到宿舍钥匙,撕碎博士放在宿舍的真简历,再将博士送回宿舍,布置好现场。”

“如果要这么做,就会产生三个问题。克洛丝怎么将博士诱导进自己房间,博士为什么误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克洛丝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博士送了回去。”华法琳伸出三根手指,“我们一个一个分析吧。

“首先,博士说自己是乘电梯从控制室回到宿舍的。也就是说,博士认为自己从甲板坐电梯下到了负三层。然而,博士当时真的到了负三层吗?

“据我们所知,电梯的显示器曾经出过问题。而且很巧的是,坏掉的正好是数字8的下面两条竖线。想想看,如果显示器缺少了这两条线,数字2和数字3不就会被弄混了吗?克洛丝,你用马克笔涂黑了显示器的一部分,调换了负二层和负三层的宿舍门牌,之后就一直监视着博士的动向。博士进入电梯后,你从负二层按下了电梯按钮,让电梯停在负二层,没错吧?”

“博士以为自己到了负三层,实际上,电梯是在负二层停下的。也就是克洛丝小姐的宿舍所在的楼层……”阿米娅恍然大悟。

“没错。为了让宿舍看起来完全就是博士的,防止博士起疑心,克洛丝还用某种方法还原了书柜里的手办——并不需要全部还原,只需要做出发着荧光的翅膀部分,睡眼朦胧的博士就会将其误认为自己的手办,放下最后一点戒心。就算博士从里面锁上门,克洛丝只需要带着钥匙,在博士睡下后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锁就可以了。”

“华法琳医生真厉害呀,说得一点都没错~”克洛丝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但是有一个问题。凭我的力气,可是扛不动博士的哟。”

“关于这点,我开始也一头雾水。”华法琳拨了一下头发,“不过幸好,博士允许我们调查了床单,而那上面发现了决定性的线索。”

“可以说是一次大胆的作案呢。”阿米娅附和道。

“我也不卖关子了。”华法琳轻轻嗓子,“床单的两个角上,有着少量金属漆的碎屑。哪里会有金属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床单的角落呢?自然跟金属的窗帘杆脱不开干系!

“克洛丝,你将窗帘杆取下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挡摄像头。你在这场恶作剧中使用的窗帘杆不是一根,而是两根——你用两根窗帘杆和床单,组合成了一张简易的担架!”

“克洛丝小姐,你专门去采购部买了一张和博士同款的床单吧?”阿米娅接过话头,“将其铺在自己床上,等待博士睡下,拿走钥匙,去博士的房间撤下真正的床单。连着担架将博士运回房间后,只需要抽出窗帘杆,担架就会变成普通的床单!”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金属漆什么的,哪里都会有吧~”

“证据就是,本该有320片的纸屑,却不知为何变成了336片。多出来的16片,想必是清理时漏下,跟着床单一起带回博士宿舍的吧。”华法琳扬了扬手中的小纸盒——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包里拿出来的。

“华法琳医生,您什么时候数的?”

“你递给我那会我就数了一遍。血魔族的习性就跟强迫症一样,克服不了的。”华法琳白了阿米娅一眼。

“华法琳医生和阿米娅果然不会让人失望呀~”克洛丝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此刻却显得深不可测,“既然想到手法是制作担架,也就能猜到共犯的名字吧?”

“那当然。”华法琳哼哼一笑,“是那个叫芬的孩子吧?”

“……”克洛丝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很明显,她没有猜到华法琳真的能说出帮手的名字。

“啊,这就纯粹是我猜的了。”克洛丝的反应让华法琳很满意,她骄傲地挺起胸脯,“A1预备组的所有成员中,只有她的身体机能测试是优秀通过的。博士可是个体重高达98千克的重量级选手。如果没有厉害的帮手,只怕再有一个克洛丝也抬不起担架上的博士吧?”

“我倒是更在意窗帘杆和床单居然没坏……”

“除此之外,一边监视一边按电梯按钮这种的事情,没有两个人也是办不到的。有人帮忙的话,在很多地方都会方便很多吧?

“克洛丝,你和同组的芬一起,策划并实施了这次恶作剧,没错吧?”

“……”克洛丝丝毫不掩饰自己抿嘴唇的动作。

“终于……”阿米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克洛丝,可以回答我们了吧……你为什么要对博士恶作剧?”

“想知道动机吗……”克洛丝长出一口气,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好,就告诉你们吧~”

“……”阿米娅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克洛丝说出原委。

“……因为觉得会很有趣~”

“……然后呢?”

“没了呀。”

“很好,跟我猜得一模一样。”华法琳点点头,对着阿米娅挥挥手,“走吧,结案了。”

“但是,这理由也太勉强了……”阿米娅还想提出反对意见。

“结案了结案了。”华法琳拽了一下阿米娅的衣角,“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调查吧?”

“……”阿米娅愣了一下,“确实……”

“说不定屑博士正想着跑路呢,再不追就来不及了。”华法琳大步流星,走出克洛丝的宿舍。

“……博士……”阿米娅闭上眼睛。当美丽的蓝眼睛再度睁开时,里面已然充满了怒火——这次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复仇的怒火。

“慢走~”克洛丝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华法琳和阿米娅离去的方向挥挥手。


后记

和其他任何发生在罗德岛的神秘案件一样,博士撕毁六星简历之谜就这样草草收尾了。对于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迷之事件的罗德岛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被专门记下来的事情。

在这次精心策划的案件中,零人死亡,一人受伤。

事件的主谋克洛丝,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次成功的恶作剧被克洛丝记录在手账里——似乎是一个专门记录博士进行过的恶作剧的手账,厚度超过第三版泰拉通用语词典的笔记本即将写满。

可露希尔因为偷懒被狠狠地训了一顿。然而,本着尊重干员的隐私的理念,置于楼梯间的摄像头这之后也并没有被启用。

A4预备组今天依然在玩桌游,似乎是一个叫克胡鲁跑团的游戏。好像很有意思,我也想玩。

A1预备组恐怕这周都要谈论克洛丝的恶作剧了。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都确信,如果不是克洛丝想让这件事被发现,她本来可以让自己完全摆脱嫌疑。

华法琳医生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受益人,她玩得很开心,还抢走了阿米娅的风头。

博士作为恶作剧事件的受害者和唯一伤者,受伤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恶作剧。品行败坏一事暴露后,博士被愤怒的阿米娅拎着折凳胖揍了一顿。究竟多直男的人才能说出“不知道是被哪个人抓破的”这种话呢。

总之,一切都会很快恢复原状。桌游会结束,手账会完工,博士会从轮椅上站起来,阿米娅会原谅博士,华法琳医生的投掷水平也会提升。如果没有这份记录,当一切尘埃落定,谁都不会记得这件事曾经发生过。

那么,为什么我,一个众所周知的急性子,要费如此多的笔墨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呢?

那是因为,我发现了几个事实。几个危险的事实,几个连华法琳医生都忽略了的事实。

现在是星期天的午夜三点十二分。三个小时前,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了可怕的东西,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立刻翻身下床开始记录。我担心,如果睡到明天再做这些,我可能将其忘记,也可能由于对推测的不自信而打消这个念头。总之,在我没有后悔之前,先把这些写完吧。

完整阅读了这篇记录的各位,请想想看。

博士在两点钟坐电梯回到宿舍,不刷牙不洗脸,甚至灯都不开,鞋子一脱就躺在床上,却还想得起来看简历。看完之后,愤怒的博士将简历撕开一扔,转眼就睡得像头死猪。

这些都是克洛丝的恶作剧能成立的重要条件。哪怕缺少一个,她的作战也会以失败告终。

如果作战能成功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克洛丝运气好,那她的运气好得简直违反常理。这不可能是偶然因素堆积起来的结果。

博士,您有没有想过,克洛丝对博士您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行为都了如指掌。她甚至知道您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把手放在哪个位置,好让您能准确无误地摸到猎头公司的信封。她为什么如此透彻地了解您的一举一动?

快点醒悟吧,博士。

再这样浑浑噩噩,放荡不羁下去,迟早会有事发生的。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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