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到了！被害妄想屑博士与空气的斗智斗勇！
Written by Lorch Plasma
一
愚人节到了！
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终端，凭着经验盲划闹钟的瞬间，这个念头飞速闪过我的脑海。
去年愚人节的悲惨经历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飞速展开。首先喝了华法琳往应急理智合剂瓶子里灌的芥末油，然后又在阿能的诱导下被贴了一身写着“快来踢我”的纸条。本以为这就完了，但是临近晚上下班，才发现有人把我的公章换成了检疫合格证。猜猜是谁换的，凯尔希！她还专门贴了个告示说今日签发的公文中检疫合格证与博士公章效力相等！
我，堂堂罗德岛博士，去年的今天居然在短短24小时以内被戏弄了16次，还破了前年14次的记录。何等的奇耻大辱！就算是为了咽下这口气，拿回身为罗德岛博士的尊严，我也必然要拿出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一半头脑，看破今天的每一个愚人节玩笑，一雪前耻！我受够了，今年愚人节，谁都别想玩我！
二
洗漱完毕，穿好工作服，锁好宿舍门。牙膏没被换成大蒜膏，工作服里没有贴双面胶，宿舍门外面也没有绊绳或者粉笔盒一类的机关。奇怪了，今年的整蛊阵容似乎没那么豪华。
不动声色地向食堂走去。对于愚人节而言，今天似乎有点太安静了。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帮熊孩子的大笑可是不绝于耳的呀。在负一层与负二层的楼梯间遇到了柏喙，很平常地打了招呼——她是上个月加入罗德岛的。虽然有在很积极地交流，但我对沉默寡言的她了解程度还是不高。柏喙似乎属于那种在愚人节不会捉弄人，也很少被人捉弄的类型。
嗯……门口的告示栏显示，今天在食堂排早班的是克洛丝，玫兰莎和古米。其他两位不怎么有必要防范，但克洛丝的存在让食堂这个地点的危险度瞬间上升了十倍左右。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将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可能起太早了，食堂到现在为止人好像还不多。接近的过程中又仔细检查了入口大门——像往常一样大开着的两扇安全门，似乎没什么可以下陷阱的地方。做好了如果有什么飞过来就全力闪避的心理准备，迈过食堂的门槛，踏在棋盘格的瓷砖地板上——什么都没发生。
稍微松了口气。
“博士，早~”响起的嗓音随即又让我的心头一紧。戴着口罩和头巾，穿着围裙的克洛丝正用海绵擦着桌子。
“早上好，克洛丝。”笑着点点头，“工作辛苦啦。”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并没有在聊天时停下手头的活，“博士才是，今天也起得好早呀。”
“想早点把今天的工作做完，这样就可以偷懒了。”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环顾四周，食堂的角落里坐着艾丝黛尔，用手势跟她打了个招呼。
“啊，说起来，今天的菜单里有古米小姐做的鸡排饭……”克洛丝有意无意地提起。
来了来了！
好你个克洛丝，今年居然还玩上了组合技。古米做的饭确实是热门菜单，但是既然诱导我吃，就肯定有诈。
“唔……我考虑考虑。克洛丝工作完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朝克洛丝挥挥手，向食堂窗口走去。
……
等等。
作为全罗德岛唯一一个每年愚人节都对我恶作剧过的人，克洛丝不可能不知道我之前的愚人节被整得多惨。她或许已经算到我今天会谨慎行事，自然不会听她的建议。如果要联合作案，比起拜托好心眼的古米，同期的玫兰莎显然是更好的帮手。如果我真的警觉起来，吃了玫兰莎做的饭，那才有可能真的中招。
推理这么多不为别的，她可是克洛丝啊。
“博士！今天玫兰莎小姐煮了水饺和馄饨，古米也做了鸡排饭和意面哟！”古米依然是像往常一样元气满满。玫兰莎虽然没有接腔，从她的眼里却能看到满满的期待。
“嗯……”故意稍微做出了思考的样子，“给我一份意面吧，小古米。”
“收到！”古米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转头揭开了盛意面的大锅。一旁的玫兰莎似乎很失落。
……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不能心软。玫兰莎不仅做了炎国快餐，还都是带皮的，不是一般奇怪。要是在青色的蔬菜肉馅饺子里混入几个芥末馅的，吃进嘴里之前可是一点都不会发觉。
“昨天晚上已经有点饿了，早餐果然还是想吃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撒了个小谎。其实睡觉前躺在床上偷偷吃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蛋黄酥，还差点噎着。
偷偷瞟了一眼——玫兰莎似乎没那么失落了。
我真的没搞错吗……
“啊，除此之外，咖啡……”
“既然凯尔希医生说一天只能喝一杯，博士早上就老老实实喝茶吧。”古米递过一个瓷杯，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茶壶。
“切。”
三
吃完早餐，看看食堂门上方的挂钟——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之前向德克萨斯承诺过晋升，为此得去收集源岩才行。昨天跟排班的各位打过招呼，早上八点集合，下午四点收工。虽说需要的时间比较久，但也就是设置好采掘无人机，坐在车里盯盯监控器，出来站站岗，没什么劳心费神的任务。我没本事打架，工作就简化成了盯着监控器，在必要的时候调节一下功率而已。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今天还是都小心一点比较好，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半闲置半废弃的采石场黄沙漫天。除了我们，这片区域可见的生物就只有漫无目的在旷野中游荡的源石虫了。几年前，这个地方冒出来的大量源石生物逼得原主人跑了路。不过他人品还不错，走之前向移动城邦的公用服务器上传了这儿的坐标，告诉大家可以随便开采。只是，在这种零零散散的源石矿脉挖洞的收益还抵不过大型机械开进荒漠的预算，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会动这里。就连罗德岛也是不久前又考察了一次，才把它列入采集方案的。
“千万别惊动那些源石虫，除非有把握在它们发动攻击前就干掉。”正在给备用弹夹上弹的安比尔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
“两天前的事啦。你那次好像在指挥运输一批疫苗，所以不知道。”伊桑用不知从哪里撇来的木棍仔细地剔着悠悠球缝隙里的尘土。
“我的LRBD六号……”旁边的麦哲伦欲哭无泪，“好恶心啊，这些破蜗牛……”
“安心啦。现在站岗的两位可都是一等一的刺杀高手，根本不用担心源石虫会有还手的余力。”华法琳眺望着车窗外面的风景。远处的白金正端着长弓，警戒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至于红……只要她还在埋伏，就根本不用指望能看见人影。
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八座的中型越野货车，驾驶座上根本没什么活动空间。同行的六人中，麦哲伦、白金和安比尔都可能会动手，伊桑和华法琳更是重点关注对象，唯独红可能对恶作剧没什么概念。要是在车里被恶作剧，我估计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出行前我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让后勤部临时换了一辆车，还提前十五分钟来到车库，把整辆车都确认了一遍。座椅里的弹簧没被人拆掉，安全带内侧和方向盘上也没有油漆一类的东西。去年空爆把毛巾塞进了排气管，结果发动机憋停了，那家伙被工程组组长结结实实骂了一顿。不出所料，今年没人敢这么玩。硬要说这辆车有什么问题，就只有仪表盘上的电子表坏了这一点。
不过，已经快要到中午了，我被整的次数还保持在零次……怎么想都很奇怪。
盯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监视器……脖子好痛。
“累死啦，我下去一趟。”将监视器递给坐在副驾驶的安比尔。
“上厕所？”伊桑坏笑道。
“一边去。就是普通地舒展一下筋骨……”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避免继续待在车里被恶作剧——这话我可不会说。
“嗯……那个……”麦哲伦扭扭捏捏地举了一下手，“其实，我有点……”
“那我帮忙看一会吧。”伊桑从麦哲伦手里接过另一个监视器，“博士，你跟小企鹅一起去吧？”
“我跟过去干什么啊。”
“不是啊，不是。”伊桑快速地摆着手，“你想想，这个采石场名义上说是闲置，可以随意使用，实际上呢？不就是因为这里源石生物密度太高，变得危险，所以没人愿意来了嘛。这里的公共设施可能有AI维护，但是厕所之类的地方，门窗没人更换又年久失修，说不定里面已经成了源石虫的老巢哦？”
“源……源石虫……”清楚地看到麦哲伦的肩膀打了个颤。
“你就瞎掰吧，不是两天前才来过这儿吗？”
“所以啊，如果只有一个女孩子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危险……”伊桑无视了我的话，“到时候，博士会责怪自己没保护好下属哦？”
“屑博士。”华法琳跟着起哄。
“……切，你就忽悠吧。火铳递我一下。”转身对安比尔指了指副驾驶一侧的储物箱——所有货车的副驾驶都放着一把备用的机械转轮式轻火铳，不需要发动源石技艺就能使用，挺适合我这种战斗白痴的。
“喏。”安比尔左手握着枪管将火铳递了过来，右手拿着一条插满了旧式空尖弹的腕带。
“谢谢。”系好腕带，从上面取下六颗子弹，装进转轮中，“咱们走吧，麦哲伦。”
“谢谢博士……”麦哲伦有点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
“别怕，源石虫又不会吃人。”伊桑对我竖起大拇指，挤了挤眼睛。
“去去就回。”耸了耸肩。
四
“谢谢博士愿意陪我……”麦哲伦走在我后面。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心脚下。”
切……失算了。
中了激将法，不小心就跟着出来了。虽然为了躲避恶作剧专门离开了车子，但现在想想，车外未必就是安全的地方。既然这群家伙两天前才来过这里，就根本没法保证洗手间附近会不会有什么玄机。不知伊桑是不是和麦哲伦串通好了，但可以肯定这货和华法琳是一伙的。
从地图上看，采石场服务站并不远，稍微走两步就到了。但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废弃的服务站。
“好大的灰。”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里面曾经是个小超市的地方。这儿似乎曾经会卖汽油、源石制品和一些小零食，但是现在，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货架上看不到任何东西。
“洗手间好像在那边。”指了指走廊深处一个亮着安全灯的拐角。
“博士……能不能在洗手间门口等我一下？”麦哲伦看起来对黑漆漆的走廊深处有点胆怯，不敢往前走。
“没问题。”虽然十分怀疑会不会有猫腻，但如果在这里退缩，我就不战自败了。一手拿着枪护在麦哲伦前面，一手在墙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既然安全灯亮着，那就说明这里的风电系统和太阳能系统至少还有一个在转，应该有照明灯用。
好像找到了。正要按下去的一瞬间，脑袋产生了怀疑。会不会通个电什么的呢，这种把戏对学过电工的伊桑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将火铳反着拿过来，用铳托底部的木制垫片按下了开关。
头顶的LED灯泡正常地点亮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博士……”麦哲伦苦笑道，“抱歉，我一直都对蜗牛之类的东西和黑的地方很弱……”
“没关系，我会好好在这里守着的。快去吧。”
“好。”麦哲伦小步跑进了头顶挂着女生符号的洗手间。
刚刚没什么空，现在闲下来了仔细想想，手上的这把火铳也很可疑。早上检查了车子的每一处，唯独忘记了车里的备用铳。
修长的铳身，厚重的握柄，旧式的机械转轮上弹系统。虽然从外观看来，是标准的古拉特兰火铳，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有哪里不对。
这把轻型火铳弹药的口径比安比尔用的步枪子弹还要大一圈……拉特兰人究竟是怎么区分“轻型”和“重型”的，我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与源石铳弹不同，火铳的铳弹里似乎是经过高度压缩的火药。要是打起来，后坐力肯定不小。空尖弹头的形状就像是一颗镂空的六角螺钉，这也是到现在还在使用的，唯一能造成有效伤害的火铳弹头了。
奇怪了，铳弹和火铳都很正经。难道机关被埋在了更深的地方？
“呀——！”就在我试图拆开一颗铳弹看个究竟时，麦哲伦的尖叫声从洗手间里传了过来。
怎么了——差点喊出了声。这说不定是个陷阱，我不能表现得太着急。
“博士，博士！”对于恶作剧而言，演得也太卖力了……
偷偷从门口瞄了一眼。为了防止居心不良的人偷看，入口处被一个九十度的拐角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说不定，麦哲伦正举着录像模式的终端等着我冲进去……
“博士？博士你在哪！博士！”麦哲伦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该不会不是恶作剧吧？
就把头探进去看一眼好了。如果正在录像，就立刻缩回来，也不会被拍到。
磨磨蹭蹭到了洗手间的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五个隔间里只有一个关着门。紧锁的隔间门与地上瓷砖的缝隙之间，一个透着暗黄荧光的巨大黑色蜗牛壳正卡在那里。
“博士！救命！！”麦哲伦喊得破了音。
赶紧举起火铳，对着那黑得发亮的壳连续开了四枪。旧式火铳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后坐力更是震得虎口一阵阵钝痛。随着酸液从硬壳的破裂处中喷涌而出，那巨大的源石生物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成一团，随即被体内发着荧光的源石结晶吞噬，化为齑粉。
“呜呜……博士……呜呜呜……”麦哲伦哭出了声。从这边看不清隔间的情况，但刚刚喷出的酸液好像有一部分沾在了门的合页上。
“麦哲伦，不要怕。”我退出到看不见隔间那边的位置，向洗手间里面喊，“博士已经把蜗牛干掉了。有没有受伤？”
“呜……我……我没事……”抽泣着的麦哲伦带着很重的鼻音，“博士……为什么不回答我……”
“抱歉。刚刚在集中精神瞄准，结果火铳的转轮卡住了。”我真佩服自己能瞬间想到怎么把事情圆过去。
“咣当！”“呀！！”果然，金属的合页被酸液融化，隔间门整个掉下来了。还未从惊吓中恢复的麦哲伦又吓了一跳。
“别怕，别怕。”稍微降低了声音，“能自己站起来吗？需不需要博士帮忙？”
“……能……我没事……”麦哲伦努力止住了抽泣，“谢谢博士……”
可恶，罪恶感无比强烈啊。
“博士，能在那里稍微等一下吗……”麦哲伦顿了顿，“马上……等我腿不抖了就出去……”
“好的，博士在这儿，别着急。”
稍微待了一会儿，麦哲伦的气息好像逐渐平稳下来了。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博士，我们走吧……咦？”
五
“好慢啊，你们去干什么了……”咬着蛋黄酱热狗的安比尔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麦哲伦，惊得差点把热狗里的香肠挤了出来。
“麦哲伦，博士的外套为什么围在你身上？为什么拿着自己的裤子？博士对你做什么了？需要报警吗？”回到车里吃午餐的白金劈头盖脸地抛出一大堆问题。
“变态。”安比尔扭过头去。
“下流。”华法琳对我做了个鬼脸。
“……笨蛋？”红不太确定是不是该帮忙。
“没有没有，博士是无辜的……”麦哲伦连连摆手，“洗手间里有一只酸液源石虫，就在它要攻击我的时候，博士救了我……只是有一部分酸液弄到我身上，腰带坏掉了……”
“博士在女洗手间里？”安比尔这次真的把香肠挤出来了。
“下流。”
“变态。”
“笨蛋。”红似乎统一战线了。
“艳福不浅啊博士。”
“你起个锤子哄！”
六
“累死了……”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累的一次采掘任务。没人愿意听我说话，麦哲伦之后又向大家连解释带担保了半个小时，大家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除此之外，我的午餐被义愤填膺的众人一扫而空。无论是不是愚人节玩笑，这种规模的闹剧都够人喝一壶的了。
瘫会儿。如果不是陨石级别的天灾或者饭点到了，我是打死都不会起来的。
“咚咚咚。”偏偏是这种时候，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博士，是我。”阿米娅的声音。说实话，她是我这会最怕见到的人了。
“门没锁——”有气无力地喊道。
“下午好，博士。”阿米娅推门走了进来，“监督任务辛苦了。”
“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无所谓，工作什么的都砸过来吧。让我看看，今天有几百份？”
“今天的任务不多哦。”阿米娅扬了扬手上的一叠公文。
“这……一只手就能拿动？”不会是玩笑吧，做完这些再告诉我拿错了文件之类的。
“这个月工作本来不少哦。多亏了博士加倍的努力，剩下的只有这些了。”阿米娅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博士很棒哦。”
“嗯……”也就是说，这是上个月积压下来的工作咯？阿米娅似乎没怎么注意刚刚那句话的语序。
也是，阿米娅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虽然去年往我的咖啡里撒了胡椒粉，但她并不会拿工作上的事情开玩笑。
“好嘞，这点工作煮杯咖啡的时间就能完成。”“咖啡”二字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这句话是在自掘坟墓。
“您想喝咖啡吗，博士？如果今天的限量还没喝的话，我来给您煮咖啡吧。”
“……好，拜托你啦，阿米娅。”绝对不能在这里退缩。今年的咖啡无论添油还是加醋，都放马过来！
装出一如往常的样子，坐在书桌前，拿出钢笔和公章。故意加快了手头的速度，为的是能时不时回头偷看阿米娅一眼。下毒这种事情，如果能抓个现行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很轻，但我听到了纸制品摩擦的声音。
就是现在！猛地回过头去。
“嗯？”阿米娅正在试着搓开两张连在一起的滤纸，“博士，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直觉这东西，偶尔也是会有点靠不住的。
“加油呀，博士。做完这些就可以休息啦。”阿米娅将圆形的滤纸折成漏斗，放在咖啡壶的壶口。
呃……阿米娅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我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下手大概会更谨慎。由于头铁，我浪费了只有一次的宝贵机会。
算了，还是先做完工作吧。
仔细看看，这些文件真的全都是上个月积压下来的任务。时间最久远的文件日期是3月24号，最近的也是3月31号，没有一张是今天的。
这种事之前好像也有。一天下来没有一份新文件需要批阅，反而把我闲得发慌……
“博士，请用。放了半块方糖哟。”阿米娅将我常用的咖啡杯放在书桌的杯垫上。
“谢谢。”拿过咖啡杯，仔细地搅着杯中的咖啡色液体。果然，无论从色泽还是香味判断，这都只是一杯标准的三勺牛奶半块糖咖啡。看来今年加的是盐或者味精之类可溶解的东西。
“？”阿米娅似乎有点疑惑我为什么不喝，赶紧对着杯子吹了吹。不行，如果不喝一口根本判断不出来加了什么……
得，我豁出去了！
端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
好……苦？
高级咖啡豆的浓郁香气伴随着苦味在舌尖绽开。本来就很微弱的酸味经过牛奶的中和，变成了凸显苦味层次感的跳板，更让咖啡本身的品质得到了升华……
“看来博士很喜欢这种咖啡豆嘛。虽然只是超市促销时买来的……”阿米娅似乎松了口气。
……
“主要还是阿米娅煮咖啡的技术好。”将剩下的大半杯一饮而尽。里面除了咖啡没有别的，只有这点我能确信。
“哎嘿嘿……”阿米娅似乎很高兴。
“那么，这些文件我也批好了……”将桌子上的文件整理成一沓，递给阿米娅，“归档的工作就麻烦你啦。接下来还有任务吗？”
“如果安排不变，这就是今天博士要看的所有公文啦。”阿米娅粗略地翻了一下文件，点了点头，“谢谢你，博士。难得工作完成得这么早，博士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今天的阿米娅果然是天使。”是看到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心软了，所以没下手吧。想到这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使什么的……！”“嗡——嗡——”就在阿米娅不知所措地捂住脸颊的时候，她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震动了起来。
阿米娅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自己的终端。
“是凯尔希医生。”她指了指终端，“博士，失陪一下。”
“没关系。”
阿米娅快步走了出去，从外面带上门。过了一小会，神情有些紧张地回来了。
“那个，博士……凯尔希医生说，让您闲下来了就尽快去一趟她的办公室……”阿米娅有些支支吾吾的。
来这招吗……如果做了什么让凯尔希生气的事，她通常不会直接给我打电话，而是打电话给当天的助理，让助理通知我去办公室。
没想到，阿米娅今年的恶作剧居然像叫别人去老师办公室的初中女孩子一样。还挺可爱的。
“是什么事情呢？”故意装个傻。往常凯尔希给助理打电话的原因，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当我装傻问她凯尔希叫我去的原因时，她应该就知道我已经识破了。
“凯尔希医生没有说……但是，听语气，她好像真的很不高兴……博士，果然还是快点去吧？”然而，阿米娅似乎还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嗯……又要挨骂了啊……”苦笑着向阿米娅挥挥手，“抱歉，如果是往常倒还好，博士今天真的有点撑不住了。要不，先让博士稍微休息一会，也好留段时间给凯尔希医生消消气。”
“博士……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去跟凯尔希医生说一下吧？就说博士今天头实在是痛得不行……”阿米娅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想以此让我动摇——如果真的惹了凯尔希，试图使用拖延战术无异于火上浇油。照她的脾气，多拖一秒只能让她的火气再加一分罢了。
“没关系，博士没事的……”从书桌前站起身来，朝着床的方向磨蹭了两步，故意重重地将身体砸在床上，“再过十分钟，博士就去找凯尔希医生。”
“博士……”阿米娅的声音有些颤抖，“如、如果博士对大量的工作不满意，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成熟，但还是可以……给博士分担一部分压力的……所以，那个……博士千万别想太多……”
“阿米娅，没关系的，博士没事。让博士自己调整一下就好啦。”演得这么像，我有那么一瞬间还真信了……坚定地向阿米娅摆了摆手，之后作出按压太阳穴的动作。
“……那，我先去归档文件了……博士，一定要保重身体。”
阿米娅从门缝里带着担忧的表情最后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把门关上了。
呼……对恶作剧而言未免太真实了。有一说一，这个恶作剧可是今天质量最高的了。在心里暗暗佩服起阿米娅的水平来。
七
晚餐期间的食堂，人比早上多了不少。晚餐点排班的人通常有五个，今天也不例外。不过，这种时候的食堂客流量是最高的，恐怕根本没机会准备恶作剧。
晚餐点了刺身饭、玉米沙拉和豚骨汤，都是没什么地方可供下手的餐点。说是这么说，喜欢吃这些才是更重要的原因。饥肠辘辘地躺在床上两个小时之久，可要好好吃一顿回回血。
“晚上好，华法琳。”端着餐盘跟坐在对面的华法琳打了个招呼。
“博士？”被毛血旺辣得脸上难得浮现血色的华法琳抬起头来，满脸写着惊讶。
“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华法琳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掏出终端，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我还是我呀。
“那个，博士……中午的事，不好意思……”华法琳再次看了过来，“我们好像开玩笑开过头了……如果需要的话，让我来补偿也可以……”
“？？？”被说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博士。”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千万别想不开……如果罗德岛没有了博士，我们很多地方都会非常头痛……”
“究竟发生什么了？”大概又是恶作剧吧。
“今天的凯尔希她，牙咬得特别紧……而且，医疗组偶然有人提到博士的时候，她眼睛里简直像要喷出火来一样……”华法琳斟酌着词汇。果然是恶作剧。阿米娅居然串通了华法琳，这让我还是有些意外的。
“阿米娅有对你说什么吗？”故意提了一下她，想借此观察一下华法琳的反应。
“博士猜到了啊……”华法琳低下头去，“阿米娅被博士吓得不轻，几乎每见到一个人都要说博士好像失智失得特别厉害。果然是因为我们中午起哄做过了头的原因吧，对不起……”
“没有没有，我倒不是很在意那件事。”摆出一副深沉而悲伤的表情，“把我弄得有点不舒服的，其实是其他事……”
“博士……”华法琳真诚地看着我，“今天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我马上就联系大家，一起去跟凯尔希解释……如果有什么烦恼想要倾诉，随时都可以找我。”
“不用去解释的，太麻烦你们了。”摇了摇头，故意笑得很勉强，“放心吧，我经历了这么多次失智，精神力是很强大的。”
“既然博士都这么说了……”华法琳长长地叹了口气。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长着猫舌，不敢吃热东西的华法琳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毛血旺，一边擦着烫出的眼泪一边离开了。
呼……好险好险。华法琳的演技并不比阿米娅弱嘛，我刚刚都有点怀疑凯尔希是不是真的在叫我了，幸好我了解华法琳是个多么皮的人。一般人能看到华法琳的关心脸，如果不是因为愚人节，就只可能是因为他只剩下一天寿命了。
谁让我演技更好呢。不仅成功避免被愚弄，还逼得华法琳吃下了烫的东西，扳回一城！
八
晚餐结束后划水到睡觉——本来是这么想的。随手翻了翻PRTS，才发现仓库里只有五个先锋芯片。
幸好今天周三……赶在分析组下班之前打几次演习战，应该也能凑足一张芯片所需的数据。
不过，这种时候能指望谁来呢……姑且在工作群里问问看吧，如果有必要的话用“请你们吃冰淇淋”来引诱。
令人意外的是，大家对这次工作都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积极性。杀手锏还没来得及抛出去，就有十几名干员表示自己有空。最后，从报名的各位中选出了两名先锋干员、两名辅助干员和一名医疗干员。请大家半个小时后在演练场集合，自己则提前去演练场等待。
让我意外的是，当我到达演练场时，香草、麦哲伦和安洁丽娜已经在那里了。如果是平常，没人迟到都已经能称得上是奇迹了，根本没法想象有人会提前这么久到场。
“博士，您没事吧？情绪有没有好一点？”首先迎上来的是安洁莉娜。
“博士，要喝运动饮料吗？能让心情不那么低落哦。”香草把一罐没见过品牌的饮料递到我面前。
“博士，千万别想不通啊……博士这么久以来都在照顾我，如果博士出了什么事，我会很难过的……”麦哲伦又快哭了。
众人的反常行为还真让我心里有点没底。能发动这种规模的群众演员，作为恶作剧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博士精神状态很好呀。”挠了挠头。
“真的吗……”安洁莉娜仍然一副怀疑的样子。
“博士，你没病吧？我能做点什么吗？”嘉维尔扛着比自己还高的法杖破门而入。
“……不要勉强自己。”跟在她后面的德克萨斯仍然少言寡语。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觉得我精神状态不对？”还是稍微试探一下吧，万一她们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呢。
“我们是听阿米娅说的……”香草用脚尖踢着地面，“她说博士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去凯尔希医生的办公室，弄得凯尔希医生非常生气。”
“对啊，博士。凯尔希医生生起气来，我都有点后背发凉呢。”嘉维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还是早点过去，跟她道个歉比较好吧？博士按一下指纹就快赶过去吧，我们可以从隔壁绑一个会电脑的操作演习系统。”
……
说真的，我越来越怀疑这不是开玩笑了。但是不行。今天是愚人节，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被任何人恶作剧了。要是在这里松口，今天的努力就可能全都会付之东流。
更何况，如果这不是开玩笑的话，我就已经完蛋了。现在只能希望这是假的。
“总之……既然全员都到齐了，我们就先开始演习吧。”清了清嗓子，“放心吧，凯尔希医生那边我之后会解释的。我最近可能稍微有点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到影响工作的程度。”
“……”没有人接我的话。
“……好啦好啦，既然博士都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一小会后，安洁莉娜打破了沉默，“我们就加把劲演习，争取早点完工吧。”
九
“安洁莉娜，注意配合德克萨斯的战斗风格！敌人的重装和狙击组合马上就要进入射程了，麦哲伦，用无人机突破防守！嘉维尔，你可以在没人受伤的时候用法杖敲敌人的脑袋，但不要让队友离开你的治疗范围！香草，把嘉维尔拉住！”
演习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就是不知道分析组会怎么处理医疗干员打人的情况。
“大家辛苦了。”向走出演练场的各位致意。
“博士，看到我战斗的英姿了没？”
“谁让你从高地上跳下来了！”
“哎嘿嘿。”
气氛好像稍微轻松了一点，笑容也回到大家脸上了。我在电脑上敲了几个键，然后按下回车。接下来只要等着战斗数据分析完成，然后把移动硬盘交给分析组，不出三分钟就能完成最后一张先锋芯片。把芯片和助剂交给加工站值夜班的赫默，明天早上就能完成。
“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要最后一张芯片在今天之内完成，明天德克萨斯就可以晋升了。等到晋升仪式结束，大家可要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女孩们并没有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她们全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博士……今天先锋数据小组不是休息吗？”麦哲伦歪了歪脑袋。
“先锋数据小组不是星期三当班吗？”一时有点没搞懂状况。
“对呀，所以他们今天休息啊。”
“今天不是星期三吗？”
“……”干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博士，明天才是星期三哦。”安洁莉娜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明天？”
“对呀，今天月末。”嘉维尔拿出自己的终端，朝我晃了晃。点亮的液晶屏幕上面赫然写着“3月31日 星期二”的字样。
……
从口袋里掏出终端，点亮屏幕，滑动解锁。我的手指稍微有点不灵活。
3月31日，星期二。
刹那间，我如同跌进了流淌着刺骨河水的万丈深渊，浑身冰冷。
明天才是愚人节，今天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月末而已。
所以……我一整天都只是在疑神疑鬼，其实什么恶作剧都不会有。
还有，我确实是因为某件事把凯尔希惹生气了……而在这个基础上，我又把她的传唤从下午拖到了晚上。
……等等……我怎么……有点头重脚轻的……
“博士？！博士你怎么了！”“快扶着他！”“叫医疗组的人，谁来都行！”“快，嘉维尔！用你最擅长的疗法！”
眼前黑了下来，理智逐渐离我远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是干员们惊慌失措的叫喊。
……
也好，这样一来……
愚人节那天就不会被恶作剧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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